中國歷史上出過許多名紙,可惜絕大多數沒有在紙上留下可識別的印記,使得後人甄別時只能如同猜謎,絕少的例外是北宋的「金粟山藏經紙」,後人徑可認得蓋緣於紙背後一枚「金粟山藏經紙」小紅印。該印記不僅使藏經紙昭然於史,乃至六七百年後的乾隆皇帝也因這枚印記領略到了名紙的絕妙墨韻而大加讚賞。地方官吏為博上悅,竟開坊仿造。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大多數金粟山藏經紙,其實為乾隆時的仿品。憑借一枚印記使得中輟了幾個朝代的名紙重續香火,令人不得不讚歎品牌的魅力。按現代的話來講,乾隆算得上是一位具有品牌意識的帝王。驚動他躬問的不只是金粟山藏經紙,《清稗類鈔》第九卷記載乾隆還曾為勘查南宋「勤有紙」下落下了一道手諭:「近閱米芾墨跡,其紙幅有『勤有紙』二字印記,未能悉其來歷。及閱內府所藏舊版《千家注杜詩》向稱為宋槧者,卷後有『皇慶壬子,余氏刊於勤有堂』數字,皇慶為元仁宗年號,則其版似元非宋。繼閱宋版古《列女傳》書末有『建安余氏靖安刊於勤有堂』字樣,則宋時已有此堂,可見閩中余版在南宋久已著」,並諭軍機大臣「查其家在宋時曾否造紙,有無印記處」云云。為了弄清楚歷史上一張名紙,竟如此大動干戈,即便在今天也不易做到,史稱乾隆」留心翰墨「誠非飾詞。後查明復旨說「余氏猶於他處購造紙料,印記『勤有』二字,紙版俱佳。」這則史料傳達給我們更積極的信息是宋時福建余靖安氏自家並無紙廠,卻能制訂指標在他處加工產品,然後打上自己的品牌印記且名聲昭著,估計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貼牌加工」的成功案例,只可惜八閩官吏沒能像金粟山藏經紙那樣適時秉承聖意恢復「勤有紙」昔日的輝煌。
如此賞心悅目的故事對於中國書畫紙實在太少了,直至清代才稍有突破。清內府率先在御制箋紙上沿邊恭恭敬敬鈐上正楷體的年號、品名等一長條字,用上好硃砂印泥,金紅璨燦,誇耀皇家金貴。而廠肆之中著名的莫過於「虛白紙」,這是一種極薄又極熟的「蟬翼紙」,灑上細密的小金片,紙角鈐有「虛白齋紙」印章。乾隆朝大書家梁同書喜用此紙作書,由是聲名大噪,用者蜂起,紛紛循印索紙,虛白齋因以致富,頗發人深省。也許為虛白紙所鼓動,在紙上鈐印的漸多見,如「汪六吉」、「曹金樓」等均享譽一時,各有特色,也曾一度到了爭奇鬥勝的程度,可惜沒能沿襲下來。新中國後的書畫紙幾乎看不到有哪一家在紙上做進品牌或鈐上印記的。我揣摩其原因一是怕費工費時增加成本,二是在論面積計算畫價的今天,商家怕鈐印損害有效使用(即便鈐在紙背也有影響),究其根本還是對品質缺乏信心,不敢獨立特行罷了。現代中國畫正面臨變法,書畫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有個性化的產品。我照古法以純桑皮為料抄造一種畫紙,取名「溫州皮紙」;又以麻及籐皮為料的取名「蠲紙」,並請篆刻家林劍丹鐫印鈐於